“帝国北境的霜寒领正值封君空缺。
你即日启程前去接管你的领地没有朕的召见不得返回王都。
” 流放北境! 那片被称为“帝国尽头”、“不毛之地”、“被神灵遗忘的角落”的霜寒领! 大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虽然不少人预料到七公主会受罚但直接流放到那种地方惩罚之重还是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
那几乎等同于宣判了一个皇室成员政治生涯的终结甚至可能意味着肉体的消亡——霜寒领的严酷环境可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能承受的。
目光中的怜悯更盛嘲讽也更浓。
艾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瞬间翻涌的所有情绪。
没有哀求没有辩解更没有眼泪。
她只是再次提起裙摆向着高台上那位决定了她命运的帝王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到刻板的宫廷屈膝礼。
动作优雅姿态顺从仿佛接受的不是一道放逐的诏书而是一次普通的赏赐。
“艾薇领旨谢恩。
”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喜怒。
这份过分的平静让奥古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也让一旁的皇太子罗德里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他看来这个妹妹怕是已经被吓傻了。
礼毕艾薇直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踩着满地狼藉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向大殿门口。
那浅蓝色的背影在宏伟而华丽的宫殿背景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折弯的韧性。
回到那座僻静的塔楼房间艾薇反手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非议和探究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并没有立刻动作。
先前在大殿上强行压制的所有情绪此刻才如同细小的暗流在眼底微微涌动。
不是悲伤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浓烈的孤独以及……一种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的释然。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目光扫过这个居住了数年的房间扫过那些她亲手绘制、视若珍宝的地图和图纸。
没有犹豫她径直走向那个最大的橡木衣柜打开将里面那些华丽繁复、缀满珍珠宝石的宫廷长裙一件件取出毫不留恋地扔在一旁。
那些象征着公主身份、却也如同囚服的华美织物很快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然后她从床底拖出几个结实耐用的、半旧的皮革行李箱。
这些箱子还是她几年前以“存放旧物”为由让侍女找来的。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
动作迅捷目标明确。
几套用料结实、便于活动的深色便装被仔细叠好放入箱底。
厚厚的羊毛斗篷御寒的皮手套坚固的徒步靴……这些与宫廷格格不入的衣物她早已悄悄准备多时。
接着是重头戏。
她将书桌上、墙壁上、甚至锁在抽屉里的所有图纸、笔记、手稿分门别类小心翼翼地卷起或用厚纸包裹整齐地码放进箱子。
那些写满了公式与图形的纸张在她手中的分量远比那些华丽的裙装更重。
炭笔、规尺、量角器、自制的简易计算工具……一件件被她珍而重之地收纳起来。
她的动作冷静、迅速带着一种早有预料的从容仿佛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当最后一个箱子被合上扣好搭扣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了。
“殿下”是安娜夫人那刻板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您……该启程了。
马车已经在西侧宫门外等候。
” 艾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棉质长裙外面罩着同样颜色的旅行斗篷整个人洗尽了铅华却焕发出一种内敛而坚实的光彩。
“知道了。
”她应道语气平静。
她提起最小的、也是最重要的那个装有核心图纸和工具的箱子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空旷了许多的房间以及地上那堆华丽的“废弃物”。
没有留恋没有回头。
她拉开房门迎着安娜夫人那混合着惊讶、不解和一丝怜悯的目光径直走了出去。
西侧宫门被称为“仆役之门”通常是物资运输和底层人员进出的通道。
将一位公主从这里送走其意味不言自明。
一辆没有任何皇室徽记、看起来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马车停在那里拉车的也只是两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驽马。
车夫是个面容沧桑、沉默寡言的老兵看到艾薇出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固定在马车上。
没有送行的队伍没有告别的亲人只有几个远远站着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执行着监视的任务。
初春的风依旧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动着艾薇斗篷的兜帽和额前的碎发。
她站在马车边最后一次回望那座巍峨耸立、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光辉的皇城。
高塔、尖顶、彩窗……那里承载着维斯塔家族数百年的荣耀与权力也曾是她身份的象征却从未给过她归属感。
那里没有她追寻的知识的位置没有她思维驰骋的空间。
那里的规则束缚着她的手脚禁锢着她的灵魂。
寒风拂过带来远方旷野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那冰冷的、却自由的空气眼中最后一丝波澜归于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如同星辰般亮起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她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地登上马车。
在车门关上的前一刻一句轻若无声的话语消散在凛冽的风中。
“旧物已去新事将近”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载着这位被帝国遗弃的公主驶向那传说中贫瘠、荒凉、充满未知的北境——霜寒领。
而在艾薇看不到的皇城最高处一道身影立于窗后目光复杂地追随着那辆渐行渐远的简陋马车直到它变成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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